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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onathan帶我一路坐到本線最後一站才下車。說來也巧，這地方我熟悉得很，這是整個紐約乃至東北部的中國留學生，包括我，都最喜歡的地方——法拉盛中國城。平時嘴饞時，跑來打打牙祭再好不過。但此時來到這裏，我有點琢磨不到Jonathan的用意。

走出地鐵口，天已經黑得差不多，但街上依舊行人如織，放眼望去幾乎全是黑發黃膚的中國人。而我身邊的男人，比路過的每個人都高出一頭，像是一座燈塔。

就在我納悶的時候，Jonathan帶著我向一個方向走去，腳步沈穩，毫不遲疑。我們拐出主街，來到一家典當行前。令我吃驚的是，這家店的夥計竟然不是中國人，他們的黑頭發上都粘著奇特的小圓帽，顯然是猶太人。我知道法拉盛從前是猶太人區，但這些年因為中國人的排擠，他們早就搬走另辟新地，沒想到這裏還能見到猶太人的生意。

見到我們走進來，櫃臺後戴著眼鏡的胖大叔放下手裏的小本子，頷首示意，“Mr. Wick，沒想到這麽快又見到您了。”

Jonathan點點頭，“麻煩帶我去9305-05.”

大叔點頭，轉身向內室走去。我原本打算等在外面，但Jonathan卻示意我跟上。我只好跟著他們走進內室，卻發現這典當行的後面竟是個小保險庫。猶太大叔取出鑰匙開門，拿出一個大大的木盒子放在Jonathan面前。然後他沒有多話，便退了出去，只在轉身時不著痕跡地瞥了我一眼。

Jonathan一直等著大叔徹底離開，才打開面前的木盒。那盒子裏裝著幾件考究的西服襯衣，但Jonathan只是將它們取出來放到一邊，又打開盒子下層的隔板，露出一把手槍、一個彈匣、一個錢包和一摞我從未見過的大金幣。Jonathan將隔板下所有東西都拿出來裝到背包裏，又把隔板和衣服放了回去，才合上蓋子，對我點點頭。

“走吧。”他說。

離開典當行，Jonathan仍有條不紊地帶路。我們繞過幾個路口，來到了一個沒什麽燈火的小巷子裏。他擡頭數著門牌，在其中一個儼然是民居的房子前停下，卻沒上前敲門，而是繞進後院，順著貼著拐角墻沿的臺階走下去，敲響了半地下室的鐵門。

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，很快有人來到門邊，打開最上面的擋板向外看了一眼。來人似乎吃了一驚，很快把門打開。一個瘦小的亞洲老頭站在門內，用並不標準的英語打招呼，“Mr. Wick，很久不見。”

Jonathan點點頭算是回應，然後掏出兩枚金幣遞給他，“麻煩你幫我給我和她做幾本假護照，加急。”

老頭接過金幣，擡頭打量了我幾眼，“什麽時候要？”

“明早。”Jonathan簡潔地答道。

聽到這個苛刻的要求，老頭沒有多說什麽，似乎習以為常。

“要幾本？”他又問。

“越多越好。”Jonathan答道。

從偽造證件的地方出來，Jonathan帶著我拐出小巷，回到主街。不過這次他沒再帶向什麽神奇的地方，而是順著主街向前走到人煙稀少的街區，拐進一家小旅店。這家店沒有招牌，裝修看上去極其不正規，讓我不禁覺得這好像就是那種會提供特殊服務的地方。濃妝艷抹的老板娘從櫃臺後起身，看到Jonathan和我，像是看到什麽新鮮事一樣挑了挑眉頭。但她沒有開口詢問，只是勾勾手示意我們跟上，邁著窈窕步伐將我們領到二樓的一間客房門前。

“老規矩，你沒來過，有人查房我也不會攔。”她笑嘻嘻地說。

Jonathan點點頭，便伸手打開門。老板娘留在原地，饒有興致地又打量了我幾眼，“真想不到，Mr. Wick，有生之年我竟然還能看到你帶女人來我這裏，還是這麽個青澀的學生妹。”

Jonathan沒有回答，只是伸手將我拉進屋裏，默默關上了門。

“你別介意。”他對我說。

我搖搖頭，心中毫無波瀾。環顧一圈房中的陳設，我倒是覺得今晚床位的安排更需要關註。這屋子小得可憐，只有一張窄雙人床，連沙發都沒有。連睡兩周沙發已經夠痛苦了，難道今晚還得打地鋪？

Jonathan似乎只關心我介不介意老板娘的調侃。得到否定回答，他把背包放在床邊，又拉上窗簾，然後走到我面前。

“去洗個澡吧。”他說。

我點點頭，決定一會兒再發愁床位問題。之前被濺了一頭一臉的血和我不願深想的不明物體，雖然Jonathan犧牲他的衣服幫我擦過臉，回去收拾行李時我也草草換了衣服，但頭發來不及打理，還有股腥味，我迫切地需要清理一番。

這種小旅店裏，設施自然不會有多好，但好在還算整潔。我認認真真把頭發從裏到外洗了好幾遍，才穿好衣服走出浴室。Jonathan坐在窗邊唯一一把椅子上，手邊放著手槍，側臉有種與槍管碳鋼相似的沈靜。

“你要不要洗？”我邊擦頭發邊問。

Jonathan似乎想搖頭，但又想到什麽，最終還是站了起來，“好。”

我錯身讓開浴室，坐回床上。看著緊閉的浴室門，又一次開始發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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